·3·
深夜,已然空无一人的巴比伦街道上。
“开始了……么?”
身着灰色连衣帽旅行斗篷,并且为之遮住了面容的娇小少女,坐在某家的屋檐上,抬起头来望着静谧于空的皓月,她这般自言自语道。
飕……
来自不远处,一阵与这个静谧之夜并不搭调的强风骤然袭至,拂动少女身上的斗篷的同时,也让连衣帽内,似乎是对月光渴望了许久的发丝滑出——
但,就在那一缕不知将绽放出何种光华的发丝滑出之际,仿佛是害怕别人看到一般,少女抬起了右手,轻轻一捋,将其梳至了耳后。
尽管,这个时候,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被人看到。
飕……
强风渐息,少女也放下了压住连衣帽的右手,似乎不再担心某些事情暴露于月光之下了。
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她所担心的“其他事”已经不存在了——
从欠缺从容,但是依旧开始顽强吹着的风中,她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不,应该说是,“听到了”些许异样。
得稍微调整一下策略了,事情并不顺利,审判者们所带来的阻力,比想像中的还要大,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多了一个“灵泉巫女”的缘故吗?
说起来,算上“灵泉巫女”的话,现在的巴比伦街道已经是五位魔法使了呢,如此之大的阵仗,也许在蒂埃特大陆上都是第一次呢。
咦?蓝格?啊,没错,按照他的说法,应该是三位魔法使吧,这当然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的存在的缘故啦。
什么?就算这样还只有四位?唔……如果这样想的话,就绝对是你没有认真看的缘故了哦~
“啊啊啊!!!”
不管是从表情上,还是实际行动上,奈伊丝可以说是竭尽全力,甚至于做出了某些看起来本应“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动作——凌舞于空,然后启动潜藏于自己手中黑钢长剑的机关,将自己如同炸弹一般向着月光照耀下的巴比伦街道屋顶砸去——
轰!
砸出一个个大洞以及扬起阵阵烟尘,奈伊丝接近自杀式的攻击方式,其杀伤力不可谓不大,然而,这样还没完,烟尘还未散尽之时,拖着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奈伊丝已经冲了出来,挥动手中之剑,俨然杀红了眼的她什么都不管,骇人的目光追随着月下那个乘风的魔法使之影,未曾有过一丝偏离。
真是奇怪,奈伊丝这么大的动静,几乎都要将整个巴比伦街道掀个底朝天了,为什么巴比伦街道的住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呢?是害怕得动不了了还是事不关己,安心睡大觉便是呢?
其缘由,勉强跟在奈伊丝身后,怀抱着几乎等身大但却形同装饰的机弩,眉头紧皱的纪连可能会有所了解,但,奈伊丝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也只用一个字便能说清,那就是——
杀!
“……”
对奈伊丝的想法一清二楚,但又无可奈何,纪连只能听之任之。现在对他来说,“王牌”花小月已经不在身边,仅靠两人击败乃至捕获面前的风之魔法使毫无疑问是痴人说梦,于是,能做的只有尽力盯好奈伊丝,以求两人都全身而退。
而尚处于纪连的监视范围之内,风之魔法使——雷哈德的处境也没有那么地游刃有余,奈伊丝一次次的攻击让他不得不持续后退,虽然这也是在“那个人”的计划之中,但再怎么说,区区一个人类,也太嚣张了吧!?
这般情绪的积累让脑袋已然有些发热的雷哈德或多或少忘记了“那个人”计划的部分,于是,站定于屋顶之上,他决定给予奈伊丝还击——
飕!
雷哈德右手一抬,其面前平和的空气中便发生了形同水波一般的扭曲,一记风刃从中骤然划出,笔直袭向奈伊丝——
“唔!”
黑色的双瞳为之微微一睁,行进中的奈伊丝立刻挥起黑钢锋刃,并横过剑身以挡下这记风刃,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虽然紧握着剑柄的右手上猛然袭至的巨大压力告诉她,这记风刃确实被挡下了,但尾随其后,不少难以被察觉,但却如同钢针一般锐利的气流迎面打了过来——
唰!
雷哈德嘴角翘了起来。
而他面前不远处,单膝跪地,右手将黑钢锋刃倒置于屋顶上的奈伊丝抬起了头来,重新睁开的黑色双瞳前,几缕黑丝飘落,左眼下一处几乎无法看出的整齐伤口中,鲜血溢出。
知道我的厉害了么?人类哟……
自然是不会亲口跟“区区人类”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但雷哈德将他此刻的所思所想,都写在了脸上。
然而,因此也显得有些傲慢的他并不知道,奈伊丝对他是否厉害这件事,完全不在意——
锵……
构成屋顶的砖瓦之中,传出了金属与其碰撞的微小声响,当雷哈德注意到的时候,其已经变成了又一阵足以掀翻巴比伦街道屋顶的躁动——
碰!!!
长剑破瓦而出,扬起漫天的碎石——奈伊丝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冲着雷哈德,再次发起了冲锋!
“什么……你这个臭女人!!!”
雷哈德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与其说是不在意他是否厉害,还不如说是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毕竟魔法使可是公认的人类天敌啊!雷哈德在格拉尔邸的时候的那种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些许莫名其妙的恐惧,以及无法被压抑的怒火。
既然那么想死的话,就送你一程吧!
“啊——什么!?”
就在雷哈德伸出手,打算与奈伊丝正面对决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奈伊丝身后,闪出了一个牙关紧咬的身影。
是纪连,用着自己的双腿,他终于追上了以超出常人的速度高速战斗并移动着的两人,手中的机弩,也终于不必继续当无用的装饰了——
“‘岚切’,这边!”
向冲锋着的奈伊丝右侧猛地一跳,不知为何拉开了跟奈伊丝之间的距离的纪连抬起机弩,冲着雷哈德这般喊道。
并非是他想吸引雷哈德的注意力,恰恰相反,纪连唯恐雷哈德注意到自己,这样的话,“那一招”便不能成功了。
有的时候,无声地突进,还不如大摇大摆地吆喝一下。
纪连是用的武器是机弩,那转化为实际的物理杀伤,自然要借助搭在机弩之上的箭了,然而,箭在刺穿雷哈德的身体之前,所需要经过的长距离飞行路线毫无例外都在雷哈德——风之魔法使的把握当中,因此,从一开始他便没有特别注意纪连,仅仅是全身心投入到跟奈伊丝的缠斗之中,以致于就算纪连喊出了这样一番话,他仅仅是瞥了一眼。
但——
唰!
伴随着纪连的右手食指扣下扳机,翱翔而出的利箭让雷哈德不得不暂时将目光转向了他那一边——
这是愚蠢的攻击,只要自己想的话,甚至可以让纪连自作自受,但考虑到面前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奈伊丝,咬了咬牙,雷哈德仅仅是在利箭抵达自己眼前之际,左手往旁边一甩——
碰!
激流一般的乱风阻挡了利箭的去路,并如同牵着它一般,将它狠狠地按在了一旁的砖瓦之上。
“……多谢了!”
看到这番景象,先前还是一滴汗珠划过脸颊的纪连微微一笑,只见他立刻向屋顶边缘跑去,然后纵身一跃——
飕!
置身于风中,以钉在屋顶之上的利箭为中心,纪连划出了整整一个半圆的弧线,直趋雷哈德防御的死角——他的背后!
“什么!?”
雷哈德这才发现,被钉在屋顶上的利箭,竟然有连着纪连腰间的一条铁线,纪连也正是借此移动到了他背后,然后丢下了右手上略显笨重的机弩,抬起安放于左手之上的微型机弩——
“唔!”
见状,回过头去的雷哈德刚想转身,但,那边,奈伊丝已然杀到——
“魔——法使!!!”
“结束了!”
几乎是同时,从纪连左手上迸射出的数枚细箭和奈伊丝的黑钢锋刃一起招呼向了雷哈德,前后夹攻,不能兼顾,似乎他们志在必得。
然而——
唰!
奈伊丝的黑钢锋刃,砍中了空气!
而且还是离谱地向雷哈德身边一闪,直接与其目标擦肩而过。
奈伊丝瞪大了黑色的双瞳。
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至于会出现这种失误!这到底是?
就在她惊愕的那一瞬间,尽管罕见地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但还是将自己背后完全让给了奈伊丝的雷哈德转过身去,抬手挡住了纪连这边的细箭,然后,再回过了头来——
黑钢锋刃的逼人寒气从他身边闪过,让人不能不为之全身一颤,哪怕是,“那个人”打了包票都好。
轻语之魔女……
此刻的雷哈德,仿佛看到了,并不遥远的某处,一定在眺望着着这里的“那个人”,微微翘起的嘴角。
“不必言谢~”
……哼,不用你说,我现在还有要做的事,才懒得说这些废话!
对于雷哈德来说,“要做的事”自然就是——
“人类!”
抬起右手,向咫尺之遥的奈伊丝身上劈去,汇聚了强大的风之力,雷哈德这一击与重锤无异!
而还惊愕于莫名其妙的错失之中,奈伊丝还没有回过神来,哪怕是纪连扯开嗓子,大叫着提醒了。
这样一来,结果自然是——
碰!
“啊!!!”
惨叫一声,奈伊丝如同刚才的自己一般,炸弹一样轰向了屋顶,并震起了一大片砖瓦,而跟刚才不同的是,砖瓦落下之时,遍体鳞伤,凌乱的黑蓝制服混着血迹与淤痕的她,根本就无法再立刻站立起来了。
“可……恶……”
“奈伊丝!!!”
咬紧牙关,但即使竭尽全力,能做的只有发出这样一声微不足道的抱怨的奈伊丝,与惊慌失措,朝她冲了过去,但还是转过视线,保持着对魔法使的警戒的纪连,刚才还险些联手重创了对方的他们,此刻在雷哈德眼中一下子又变得微不足道了,只见腾于半空,看着这一切,眼神睥睨的雷哈德抬起了右手——
“切!”
意识到了状况糟糕的纪连咬了咬牙,他立刻一个俯冲扑向奈伊丝,在抓到了奈伊丝一只手之际,自己的另一只手立刻往背后一掏——
碰!
两人所在之处升腾起一阵烟雾,久久不散,而从这阵烟雾中听到了砖瓦被掀飞的匆忙脚步声,雷哈德也知道,这场战斗可以划上一个句号了。
结果自然又是他的胜利,尽管,过程中些许不完美。
“怎么了,不追么?”
又传来了,只回荡于自己脑海中,“轻语之魔女”的声音。
“……丧家之犬,何必在意。倒是蓝发混蛋那边,还顺利吗?”
“唔……有点不顺呢,但是事到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观察’了,今晚可以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么?”
合上琥珀色的双瞳,雷哈德自言自语道。
落回屋顶,他斜眼一扫,又看到了那支钉在屋顶上的利箭。
风声渐息,逐渐遮蔽了皓月的乌云汇聚而至,本来因反射月光而显得无比刺眼的利箭,黯淡了下来。
尽管,在雷哈德眼中,它还是那么地刺眼,给予人不快之感。
眼角,不由地吊了起来。
“哼,根本就还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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